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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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送到这里吧。”

望月唯看着八坂神社这道庄严肃穆的大门，停下脚步转身回过头，来时的路和一些街道口已经能看到些许早起出来锻炼，或手拿着矿泉水桶打算去将之装满清泉却恰巧碰见了认识的人，然后笑意寒暄的人们。

的场静司依旧撑着他那把黑色的纸伞，雨珠坠落到伞面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望月唯跨过门槛往自己住处方向走，却在意识到什么之后缓缓转过身来，哪怕自己已经走远许久了，那个撑着把黑伞的人却还是站在原地，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

上挑的红眸中朝她露出道柔和的笑意，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

明明已经说了不必再送，可有一些人却还是这般固执，仿佛只有那个离开的背影渐渐的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这些人才会回过神来，而后再转身离开。

告别总是轻而易举，只是不知当告别真正发生时，双方心中是何感想…

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变小、变停，雨过之后，剩下的便都是它所留下的痕迹。

神社里那几条偏僻幽深的小径依旧潮湿，若是不小心，那踩到地板上时便仍会溅起水渍给人一个措手不及，

望月唯慢慢悠悠的踱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旁边，池面平静碧绿，偶而才会泛起几道吸引人目光的涟漪。

靠近池塘边上的草木散发着股雨水洗刷过后才会有的清新气息，枝叶的表面脉络清晰，于叶的尾端坠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雨珠，一副要坠不坠的样子，

这些水珠虽然小，却也能在这光与暗夹杂的狭小空间里，将她此刻略带着沉重的表情给照了就去。

望月唯慢慢地走到离她最近的一道枝叶前，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手碰了碰那片被雨珠洗涮得看起来越发碧绿的叶子。

枝叶上坠着的水滴顿时因为她的触碰而滑落下来，啪嗒啪嗒地掉入池中，碧水倒映着蓝天，也留下了它们坠入的痕迹，泛起一圈又一圈由远及近的波纹，

像是听到了池面上传来的动静，藏匿在水面之下的鲤鱼悄悄冒出头来，它们甩动着尾巴，时而浮起时而沉匿，

就像是水中跃动着的火焰，点点金红落在绿池里，来去皆是自由。

它们会有烦恼吗？

若是自己也沉入了它们的世界之中，是不是也能过得这般随心所欲，

沉浮之间皆有可以选择的自由？

望月唯看着这片金红碧绿，眉头因思索而微皱。

在神社里的行走的人慢慢变得多起来了，有早早赶来祭拜的信众，也有做完了早课继续准备接下来的工作的神职人员。

许是因为众人各有忙碌的事，步履匆匆间，倒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僻静的池塘边上还站着个人，那个站在在枝叶前始终一动不动的身影，

望月唯安静地看着那一缕缕金黄在水中无知无觉的穿梭，又时而轻快的越起，于这绿水碧波间洒下点点光影、为池面带来容易散去的斑驳。

生命的浮沉总是没有定数，水中的一些金鱼只要甩尾一跃，就能轻而易举的跃出水面，但也有胆小惧人者，只敢于水中轻轻地吐出一连串的泡沫。

良久，望月唯才闭了闭看得有些酸涩起来的眼睛，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饶是她再迟钝，自己也该发现了。

望月唯仰着头，湛蓝天空下的那朵白云是如此的真实，而映于池面上的那抹倒影却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只需要一颗滴落的水珠，便能被泛起的水波而轻易的晃动起来，继而显示出真实下的虚幻。

所以她其实根本不需要在这个问题上花费时间，并因此而产生的顾虑的，望月唯的眼尾微微上扬，

毕竟她和的场静司之间的关系啊就像是这挂在叶面上的雨珠，看似明亮清澈，却也还是会在时间的推移里，无声消散的。

人心易变，却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在时间和心境都有了变化的时候，释怀和放下就变得不再那么困难，

她是放不下自己的那段往事了，但的场静司或许可以。

望月唯看着天上那朵渐渐飘远的白云，突如其来的焦虑感渐渐散去，那双清冽澄澈的眸子里唯余平静，

她可以习惯的场静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却并不意味着她能付出和他一样的情感...

许久没感受到这种只对她而来真切情感了，上次感受到这些时自己是个什么反应呢？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呢？她有些记不清了…

看来时间还是蛮公平的嘛，对谁都足够残忍，望月唯扯了扯嘴角，掀起一抹有些苦涩的笑。

若真如侑子所说的那样，她会在四月一日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常常与他作伴，那么她的渴望，对结束长生这个命运的期盼，便都成了空谈，

人活一辈子，长不过百岁，短也不过这睁眼闭眼里的一瞬间，

可这长与短在她的眼中却没有什么区别，她不是神，可她的生命却长到能见证漫天神灵的消逝，长到能再次窥见时代飞速的向前发展，

可就算这一切看起来都有了进步又怎么样呢？

人不还是那个样子吗，在这亘久不变的太阳照射之下，与千年前相比，又有多少新的区别？

善恶与欲念徘徊在人的心里，人的潜意识之中，稍有不慎，判断与衡量的天秤便有了倾斜...

真正公平的，似乎真的只有时间，

所以自己应该怎么做呢？望月唯看着那水中游鱼，心中种种思绪萦绕交错，让她难以保持心中平静。

她在这个池水上站了许久许久，直到心里那股熟悉的厌倦再次生起，望月唯才兴致缺缺的移开了汇聚这池水中的目光。

“大人好像总把愁绪挂在脸上。”

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从望月唯的身后传来，她顺着声音的来源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眉目温婉，面容娴静的女子正举止清闲的坐在树干之上。

美人斜倚着树身，垂落下来的脚腕里挂着串由银绳穿起的精致铃铛，银铃伴随着她脚步的摇动，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细响，

细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洒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明暗交叠间，美人微笑着看着望月唯，像是与周边的绿意融为一体了一般。

“我是没什么长进的了…即使这么多年过去。”

望月唯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抬起眸子遥遥望向那个坐在高处的纤细身影，“可你却是变化极大。”

望月唯看得认真，眸中却控制不住的溢出浅浅笑意。

“这几百年的岁月里，足以让人发生翻天覆的变化，”树上的美人遥遥的叹了口气，而后便从那株高大的樱花木上飘落下来。

坠着银铃的双足稳稳的落在了望月唯的面前，娴静温婉的女子朝她露出了道熟悉而又陌生的笑容，

她的眸光紧紧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望月唯，

素色的身影仿佛正与当年的记忆渐渐重合...许久，她才闭眨了眨泛着水色的眼睛，转而笑道，

“巫女大人，好久不见。”

望月唯微愣了几秒，随后转过身来朝她弯了弯嘴角，“是好久不见了啊，樱。”

“怎么来京都了？”

“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问您才对吧？”

樱花妖飘到望月唯的身旁，浮在半空中的脚轻轻落到地上，她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纤长的指尖里正握着簇绽放开来重瓣晚樱，

“要不是我想去您的木棺前送上这株好不容易才凝结出来的花朵，”

樱花妖勾了勾嘴角，朝她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或许我到现在都不会知道您已经从棺中走了出来，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变化。”

“若是可以，我倒是宁愿永远不要从那棺里醒来，”

望月唯伸出手，接过樱花妖朝她递来的那株重瓣樱花，

她低眸看着手中这朵由樱花妖灵力生成的晚樱，淡粉与纯白在花瓣中交杂，重重叠叠的花瓣之上，是比普通樱花更为隆重的绚烂。

“这好不容才凝聚生成的花，你又何必过个几年就把它送到我的棺上。”

望月唯仰了仰头，眸光因为眼眶中生起的水汽不自觉的变得柔和起来，

不见故人还好，这一见，心里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便会控制不住的翻涌上来。

站在自己面前的樱已经由当年的稚嫩长成了现在的淡然温婉，而她望月唯却还是久久的沉浸在那个名为过去的记忆里，对那段她早已失去了的时光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