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清风楼。
盈盈玉手捧上袅袅香茶,那位独自下棋的紫衣少年却不置一眼,视线紧盯着那棋盘,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那身凌厉之气,单看长像的紫衣少年恐怕会惹得旁人好一阵赞叹:这公子实在是俊秀儒雅,风度翩翩。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得身旁伊人再次换了茶来,紫衣少年才将左手中黑子一抛,自喃了声:“又是死棋。”
“崔少爷,喝茶。”轻软的女声低低唤道,崔亦笑淡淡挥了挥手:“倒了它吧。”
见旁边那人没动,崔亦笑不悦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却随即露出了惯有的冷笑来:“我当是谁,原来是清风楼的头牌花魁清幽姑娘。”
清幽也不理会崔亦笑的讥谑表情——崔亦笑的笑,本就向来都是冷笑,带着自傲和玩世不恭,恨不得把对万物万事的讥谑和轻蔑都毫不掩饰地表现在唇边。
清幽将茶直接放在棋盘上,说:“崔公子好兴致啊。”
崔亦笑抬眉:“与你何干?”
清幽伸手,用纤细洁白的手指夹起一枚棋子,然后忽然一松,那白色的棋子便落进了茶杯里,溅起了一阵水花。
崔亦笑看着眼前这人,抿起了一个轻蔑的笑来,说:“顶极猫儿眼,够不够?”
“什么?”清幽看着那茶问。
“顶级猫儿眼,买与清幽姑娘一夜春宵。”崔亦笑挥手将茶拂到地上,一把拉过将那人拥入怀里。
斜风细雨,在清风楼外淅淅沥沥,一如楼上阁中云雨。
崔亦笑看着身旁趴着无力再动弹的清幽,修长的手指拂过那光洁如玉的背,嘴上不禁扬起了一抹讥讽来:“不知那薛鸿影可曾见识过你如此妖精的一面?”
脖子上蓦地一紧,崔亦笑却只是冷冷看着瞪着自己的清幽,任她的手指在自己喉头扣紧。
“崔亦笑!”清幽咬牙切齿,却缓缓松了手。
她看着那张近在眼前的俊美脸庞,一时有些失神。她知道,她不能杀他,也杀不了他。
时间一下子似乎在倒退——两年前,她本可以嫁给这个男人,成为虫楼义字号分舵舵主——崔方无独子的爱妻。她知道崔亦笑爱极她,至少两年前的崔亦笑爱她如命。
但是,她却背弃了他,跟着那个叫作薛鸿影的男人走了,是那样毫不犹豫、不加迟疑——为了她所追求的安定。
“安定”,她以为崔亦笑给不了她的,薛鸿影能给,但是结果呢……
两年后,与崔亦笑益州重逢,却是这般情景——她是清风楼头牌花魁,他是她的客。
崔亦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望着罗帐红烛,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利用虫楼的财势,差不多把这清风楼变成了他崔亦笑的别居,但是这样做之后,他自己都觉得没有任何意义——偏偏,他又停不下来这个无聊可笑的做法。
清幽见崔亦笑在发呆,也不多言,闭上眼,沉入梦中。
星色暗了数重,东方已显了一线鱼腹白。
青山绿水间,两道白色的身影一前一后。在前面的女子,柳眉凤眼,那张冷漠如冰的脸堪称人间绝色;在后面的男子,虽是样貌不凡,神色中却隐隐透出稚气和有些固执的执着。
不多时,夜色完全褪去,在变淡的雾色中,钟家村独特的气息在二人面前显露出来,安宁、繁荣,不同于北方混乱的城池。
沈怀弃皱了皱眉,跟着前面的白影进了钟家村。
他小心地控制着两人的距离,尽量不让她觉得压迫也让自己随时在对方的视线中。
他就是要她看见他——这是一个奇怪的念头,偏偏沈怀弃对这个奇怪的念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执着。
钟家村不大,进村口就是集市,南北两边是民房,西边是渡口,东边通向山林。
穿过嬉闹的孩群和过往赶集的人们,沈怀弃看到她进了铁匠铺。
待他走近,只听见她说:“我给你五两银子,三天后来取。”
铁匠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满头的汗,手里继续着活儿,头也不抬:“就是加十两银子,最快也得六天。”
“二十两。”她说着,左手已将二十两银子放在了桌上。
铁匠抬眼看了她一眼,立刻露出了一瞬地呆滞。片刻之后,铁匠盯着那二十两银子,道:“五天,辰时你便可来取。”
她点头转身,立刻看见了沈怀弃。
沈怀弃扯了扯嘴角,却在看到她不悦的神情时硬把笑容收了回去。
“你是游若?”沈怀弃飞快地问,也不管自己是否问得唐突,似乎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如果不叫住她,眼前这人在一刻恐怕就不见了踪影。
游若只是冷冷看了沈怀弃一眼,脚下一动,便朝着东边的密林飞去。
沈怀弃一愣,立即跟上,却见那道白影在眼前一掠而过,瞬间便在那密林中再也寻觅不到。
沈怀弃心里蓦然地有些惆怅,思忖半晌之后,他回到了铁匠铺,掏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道:“师傅,方才那位姑娘要的东西,我也要一份。”
铁匠看着沈怀弃,淡淡道:“这位公子,你还是走吧。”
沈怀弃皱眉:“怎么?那位姑娘要得,我就要不得?”
铁匠也不再看他,只是说:“那东西是用来取人性命的,公子眼中毫无杀气,要那东西只是糟蹋了银子。请回吧。”
沈怀弃也不再多言,收回银子便走出门去。
五天罢了,他可以等。
益州城,福来酒楼。
从钟家村回来的沈怀弃浅酌清酒,看着对坐的青衣人一阵苦笑。
“大哥,你就不能有一天不喝酒?”沈怀弃想夺过季拈商的酒葫芦,心里却知道自己的手绝不如这个结义大哥快。
果然,沈怀弃的手刚一探出,季拈商的酒葫芦已经从左手顺臂而上,绕过后颈滑落到右手,一倾,清泉直下,皆入口中。
“慢了点。”季拈商一笑,随意撩开额前的几缕垂发,丝毫不客气地向自己的三弟炫耀他季拈商自诩的“江湖第一快手”。
沈怀弃无奈,只好收回手去,转头看着门外,顿时眼里蓦地一亮:“二哥!”
崔亦笑从门外走进,掸了掸紫袍上的柳絮,嘴角轻扬,径自坐下。
正在算帐的掌柜见了崔亦笑,立刻推开了准备上前招呼的小二,亲自迎上去讨好道:“崔少爷大驾光临,要来点什么?”那掌柜孰不知,这桌上坐着的,一个是季庄大少爷季拈商、一个是虫楼未来总舵主沈怀弃——随便哪个的身份都不比崔亦笑低。
“清静。”崔亦笑随意扔了一锭银子,那掌柜捧在手里,立刻喜笑颜开,招呼来小二一道把整个客栈的人都请了出去。
事实上,很多客人是早在一见“修罗”崔亦笑来,就付了酒钱陆续离开了。崔亦笑的人,可没有他的名字那样和气——益州中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离这个虫楼义字号的坏脾气少爷还是越远越好。
季拈商拿出一把折扇递给崔亦笑,说:“按你说的,这机关扇子做好了。”
崔亦笑难得露出不带讥讽的笑容来:“你这酒鬼还是有点用处。”
只见黑影一闪,崔亦笑手里的扇子不翼而飞,同时那光洁的前额上也重重挨了一记。
“没大没小。”季拈商似乎没有动过,连那懒洋洋的笑容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手里凭空多出了一把折扇。
崔亦笑的惯有微笑又挂在了唇边:“那扇子经了我的手,大哥你还敢碰?”
季拈商低头一看,果然自己持扇的左手有了一阵乌黑之色,正是中毒的迹象。
“你这阴险小人,还不拿解药来?”季拈商毫无惧色,神色不变地把扇子朝崔亦笑头上一磕。
沈怀弃望着两个结义兄长,无奈地用指节敲敲桌面,道:“大哥、二哥,别闹了……”
崔亦笑扬眉看着沈怀弃:“你更是没大没小。”
季拈商笑了一声,起身给两个义弟斟酒,而那左手上的中毒痕迹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了踪影。
崔亦笑收好了折扇,问沈怀弃道:“你跑哪儿疯去了?”
沈怀弃不满道:“我哪有去什么地方疯?我一直跟着那个梁门的游若到了钟家村。”
季拈商斟好了酒,淡笑着问:“钟家村?莫不是去了那片鬼林子?”
沈怀弃摇了摇头,想到游若,再一想那个传言蜚多的鬼林子,他立刻涌起了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那鬼林怎么能同她相提并论?
“她只是去铁匠那里打了个东西。”
“打的什么?”崔亦笑问。
“铁匠不肯说。”
崔亦笑冷笑一声:“那就给钱给到他说为止。”
季拈商把酒葫芦灌满,笑道:“到了钟家村这个地方,钱就不是万能的了。”
沈怀弃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但我听见铁匠叫她五日之后辰时来取。我到时候卯时便去候着,总会见到她要的东西。”
崔亦笑端酒抿了一口,说:“我也听说了一件趣事,恰巧也和钟家村有关。”
“什么趣事?”沈怀弃问。
“密道。就在那个鬼林子里。”
“密道?”季拈商来了兴趣,“是不是最近红叶院传出来的消息?”
崔亦笑点头。
红叶院在江湖上以消息“快、准、隐秘”闻名,那个风骚的院主萧楠月曾说过:“只要你给够了银子,化为骷髅的人原来身上有几颗痔,我们也查得出来。”
季拈商露出颇有深意的笑来:“不知道崔大少爷是从红叶院哪位美人的帐下得到的消息?”
崔亦笑只是笑,嘲弄的意味毫不掩饰。
还能有谁?——清风楼的花魁,也是红叶院暗地探子之一的清幽。
沈怀弃只知道崔亦笑好游戏花间,为了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于是干咳一声,把话题转了回来:“那密道怎么了?”
崔亦笑回答说:“不过就是藏了些钱财罢了。”
季拈商却笑了声:“怎么我却听到说,那密道里藏的不是钱财?”
崔亦笑扬起眉,季拈商见状又道:“我可是从萧楠月那里得的消息。”
崔亦笑立刻挑眉,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季拈商淡淡摆手:“我和那萧院主可只有杯酒交情,乱猜不得。”
他季拈商虽然喜欢招惹女人,但萧楠月那种狠毒又甩不掉的,他绝对不会招惹。
崔亦笑眼中精光一掠,道:“那我就和大哥你赌一把,这密道里到底是钱财不是钱财?”
季拈商微笑道:“你就那么自信,或者说,是信那个告之消息的人?我现在倒是对那人更为感兴趣了。”
崔亦笑面色一冷。
沈怀弃听了半晌,已有些不耐,他未曾进过像清风楼这类地方,也没有两位义兄那在花间自得的能耐——他一见那些风尘女人便一阵脸红,再不敢看第二眼。
“既然你们要打赌,那是不是我们要去探一探那密道?”沈怀弃没有发现崔亦笑神色的变化,但他的开口恰好起到了化解尴尬的作用。
季拈商装作没有看到崔亦笑的神情,对着沈怀弃微笑道:“那是自然。”
沈怀弃点头道:“那好,我们便去探探那密道。”
沈怀弃心里清楚,自己想去探的不是密道,而是早上游若消失不见的密林——亦或,是游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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