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坏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一柄有生命的剑,它怎么可以被困在这里?
“怀弃,不要乱来!”季拈商立刻阻止道,“这把剑谁也驾御不了,若是放出来,只会让天下生灵涂炭!”
沈怀弃却像是着了魔一样,上前问:“怎么帮你,告诉我……”
凤求凰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怀弃又上前了几步,脚睬在那水槽的边上,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凤求凰:“你肯定能想到出来的办法,告诉我!”
凤求凰缓缓从半空中降落下来,和沈怀弃只隔了一臂不到的距离,就那样对面对地望着——沈怀弃相信,凤求凰看得到他,它正看着他!
“怀弃,回来!”崔亦笑高声喝道,他心里的不安越发的强烈。和季拈商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向沈怀弃飞去,然而,沈怀弃已经伸出了手,凤求凰,与他冰凉手掌相贴。
凤求凰的剑柄,冰冷,又带着灼热。
沈怀弃的眼前浮现出一片暗红:是血吗?
季拈商和崔亦笑猛地将沈怀弃扯了过来,却也呆住——凤求凰,这把有生命的剑,跟着沈怀弃一道出来了。
它逃脱禁锢了!
“你走吧。”沈怀弃放开了手,凤求凰就那样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你走吧。”沈怀弃又说。
凤求凰突然整个光芒一收,无神地掉落在地。
“喂,你起来!”沈怀弃对凤求凰低唤一声,“起来!”
崔亦笑和季拈商已经有些茫然,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怀弃一脸不悦地踢着那柄绝世名剑。
“沈少侠,这剑,你还是收下吧。”莫寒突然说。
崔亦笑立刻瞪了莫寒一眼,莫寒却是装作没看到,继续道:“这剑若到了恶人手里,定会铸成一场灾难。”
沈怀弃皱着眉,有些犹豫。
他不是不动心。但当他拿着凤求凰的时候,心中的那份莫名的惊慌和突然从心底涌出的戾气,都让他有些害怕。
季拈商忽然缓缓道:“怀弃,毒王说得对,你把凤求凰带走吧,凤求凰在你手里最是安全。”
不但剑安全,有个凤求凰在手的沈怀弃也会让他放心不少。
“大哥!”崔亦笑一惊。
季拈商身影突然一晃,手中蝉翼已直接架上了莫寒的脖子。
“对不住了。”季拈商手中一动,莫寒立刻倒了下去,喉头溅起了一抹血花。
莫寒的瞳孔圆睁,写满了惊愕和不敢相信,视线慢慢移向崔亦笑。
带着怨恨的目光,毒王从此在江湖中消失。
“大哥你做什么!”崔亦笑和沈怀弃同时惊道,崔亦笑惊愕中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怒意,被季拈商不动声色地收入眼中。
“凤求凰在三弟手里的事绝不能传出去。亦笑,你难道想怀弃从此被江湖中人追杀夺剑吗?”季拈商厉声道,“怀弃,这剑你要好好拿着,不可轻易示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知不知道?”
见一向温和的大哥突然严肃起来,沈怀弃自是知道季拈商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却依然忍不住道:“但大哥也不必杀了莫寒……”
“杀都杀了,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季拈商抬起下巴,“废话少说,怀弃你先离开密道回客栈去,先给凤求凰配副剑鞘或者用绢把剑裹起来。我和你二哥有事要谈。”
“大哥,我……”沈怀弃拿着凤求凰,话未说完便被冷冷打断。
“还不快去?大哥的话你也不听了?”季拈商一瞪眼,沈怀弃只好转身离开。
从小到大,季拈商都极少有严肃的时候,更加极少对他喝斥。而今天,季拈商却突然一反常态,看来,这凤求凰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沈怀弃心中一叹,“这真的是一把好剑,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剑。”
沈怀弃也不是蠢人,从季拈商异常的表现看,肯定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沈怀弃不知道的,让季拈商有些生气。
能让一向好脾气的大哥那么动怒的,会是什么事呢?
“怀弃!”季拈商唤了声。
沈怀弃立刻回头。
“走快点,别想留下来偷听!”季拈商一语道破了沈怀弃的心思,沈怀弃只好加快了步子,一路小跑地冲进了甬道。
看沈怀弃走远,季拈商收了蝉翼剑,对一旁低着头就是不肯看自己的崔亦笑冷冷道:“我给你时间想,你最好编得圆满点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什么都瞒着我们,你到底当不当我们是兄弟?”
崔亦笑听了这话,反倒轻松了起来,问道:“你早就怀疑了吧?”
“你认为呢?”季拈商冷笑了一声。
“什么时候?”
“进鬼林子前,你给我们药,说防瘴气。”
崔亦笑一抬眉毛:“我倒是疏忽了,季少庄主怎么会尝不出来那是什么药呢?”
“那时候我只是怀疑,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关于密道的消息却故意不说,后来在甬道里我就确定了这件事和你有关。”
“所以你假装喝酒让我带路?还故意问我为什么看到地上的脚印会笑?”崔亦笑扬唇,无限嘲讽。
他不说,季拈商也就不点破。季拈商要旁敲侧击,他也就装傻陪他玩到底。
和聪明人做好兄弟就是辛苦,什么都瞒不了对方,但鉴于兄弟间的绝对信任,自己又不好过于追问——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猜来猜去,试探无数,后来得了结果也已经累得半死,最后呢,其实对方必然会坦白一切,让以前的猜测和试探都显得那么可笑和多余。但偏偏,聪明人都热衷于这种劳心费力的猜测游戏。
“不错。直到你叫我开洞供你下毒,还有见到这个毒王莫寒,我就完全确定了……”季拈商的语气冷了下来,“整个密道事件,都是你弄出来的吧。”
崔亦笑笑得很淡:“是啊,这藏了凤求凰的密道是我发现的。我故意派莫寒去引名剑门上勾,就是为了解开这剑的禁锢,套出我想知道的秘密,顺便送怀弃个人情,让他能有把像样的剑。”
“你演戏倒是有模有样,我差点被你给骗过去!”季拈商瞪了崔亦笑一眼,其实他是直到最后莫寒看崔亦笑怨毒的眼神和崔亦笑又惊又气的神情后,才确定崔亦笑必然认得莫寒,也必然和这密道有关联。
他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在赌——不过,他赌赢了。
“你想知道的秘密,是什么?”季拈商问。
“记得拐角处那个字符吗?那就是我想知道的秘密——第十楼。”
“第十楼?”季拈商皱眉,“那不是江湖人编造出来的地方吗?”
崔亦笑摇了摇头:“确实有这么个地方。”
“确实有又如何?难道和传言中一样,‘第十楼富可敌国,其中秘籍无数’?”季拈商冷笑一声,“崔大少爷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崔亦笑失笑:“我会吗?”
“所以,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
季拈商看着眼前这人,表情冷了下来。
崔亦笑也收了笑容,重复道:“我不知道。”
季拈商不说话,他在等,等他这个办事向来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二弟给他一个解释。
“我开始发现了这里时,还不敢确定这是不是一百多年前被岳家先人禁锢起来的凤求凰,直到我破解了那字符——凤凰重生,第十楼现。”崔亦笑皱皱眉,想尽量说得简单一点,“正是因为不知道第十楼里到底是什么,所以我想探个究竟,于是就想出了‘引名剑门的人上勾,替我解了凤求凰的禁锢,顺便除了总是妨碍虫楼行事的名剑门’这个一石二鸟的计划,所以我就跟萧楠月聊了几句。”
季拈商自然知道这个“聊了几句”是指放出密道的消息,于是冷笑了一声。
“我在密道里灌了毒气,入者必死,然后再略施小计让岳梓然‘碰巧’得知密道里是凤求凰,只有毒王莫寒可以带他们安全进去……于是后面的,你都知道了。”
岳梓然就带了整个名剑门的支柱出来送死了——季拈商在心里说着。
“莫寒果然是你的人。”季拈商有些得意,似乎杀了莫寒是一件让他很骄傲的事。
崔亦笑瞪了季拈商一眼:“你可知道培养一个‘毒王’要花费多少心血?”
季拈商只是笑,他就不信崔亦笑手里只有一个毒王莫寒,只要崔亦笑愿意,十个毒王莫寒崔家也拿得出来。
“好大的手笔,一个好奇,就葬了整个名剑门,赔上了那么多条命!”季拈商虽然有诸多不满,但也拿这个二弟没有任何办法,崔亦笑不冷血狠毒,他就不是崔亦笑了。
再说,身为虫楼的人,对付名剑门本也无可厚非,各为其主罢了。要怪,就只能怪名剑门总是和虫楼作对。
崔亦笑抿嘴:“季少庄主一句‘看不顺眼’,不也灭了九庄十八寨?”
“这倒也是。”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对于这一点,他们两个只差没挂在嘴边时刻申明了。
“大哥审完了吧?”崔亦笑懒懒地扬扬眉毛。
“审?我敢审你崔大少爷?”季拈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崔少爷以后办事能不能收敛点?特别是有某个呆头呆脑的人在的时候。”
崔亦笑无奈摊手:“怀弃这小子,我也没办法。谁让他被那个西风老头教成那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