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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与本书无关。
大学进入四年级下学期,我们面临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分配。是的,是分配,不是现在的自谋出路,自己找工作。92年以前的大学生,国家全包分配。从我们开始,双向选择,可以自己找工作单位,但国家仍然包分配,如果自己找不到,等分配好了。
这当然是进步,而不是倒退。不要只看到“毕业即失业。”高校巨大幅度的扩招,直接导致了这种局面。我们70后,大约只有10%-20%的学生可以进入高校深造。现在,一定超过50%。
我经过一年半的调查研究,已经有了非常清楚的目标与方向。那就是沿海开放城市,著名独资外企,或者著名民营企业。传统国企根本不考虑,不管大与小。不管它是什么行业。理由只有一个,月薪差3----6倍。
你可能鄙夷与不屑,可是,你要把眼光放在那个时代去看这个问题。月工资300元(这还是好国企)雷打不动,干好不多,干不好不少,租房结婚,论资排辈,排队10年等分房,即使拼十年,干到中层,也是300元。我可以继续吃苦,一个大男人,这没什么,可我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吃苦,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吃苦。如果那样,还不如不生。再也不能让孩子象我一样,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度过艰苦的童年;再也不能让孩子象我一样,4块钱吃一周;再也不能让孩子象我一样,穿得破破烂烂,去面对自己喜欢的漂亮女孩。生个儿子,尚可穷养,生个女儿怎么办?我不敢想象。
李梨的人生经历与我完全不同,从小在城市长大,白晰的皮肤,是因为没有在农田里经受阳光的炙烤;我玩的是泥巴、弹弓,她学的是钢琴、绘画;我吃的是蚂蚱、蝉,她吃的是公粮,有足够的肉蛋禽奶副食品;我穿的是哥哥甚至是姐姐穿过的旧衣服,补丁林立,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穿的是新潮的新衣服;我的娱乐是脱得精光跳进水库洗澡,是“打捡”,她的娱乐是电影院、音乐厅、公园、动物园、野炊。简单说,是工农两个阶级生活方式的对立。
所以,李梨对改变生活轨迹,没有诉求。这种安逸、温馨、幸福的城市生活,她已经习惯了,并不想作出改变。北京是新潮,可离她太远了,她只想回到以前生活的城市,继续以前的生活。
李梨家的生活,并不能代表广大城市家庭的生活。这是不言而喻的。广大城市年轻人刚结婚的生活,才是大多数城市家庭的生活方式。对于这些问题,李梨作为一个女孩子,又从小衣食无忧,当然不会去深入思考。【畅游中国评:以上千字,读者不要轻看】
1993年,3月。
“你跟我去青岛吧,我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过上超越你爸妈的幸福生活。”我笃定而真诚。毕业之后,自然就可以考虑结婚,娶李梨作妻子,在我看来,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爸妈想让我回临沂,去XXX化工厂...”【畅游中国评:忽尔临沂,忽尔济南,并非明显错误】一句话没说完,李梨已经泣不成声。
其实这个问题,在李梨的心里已经想了千百遍。过去的一年,关于从业方向,我的志向,李梨了解的非常清楚。虽未提及分配(大四以前,大学生们谁也不会去想分配的问题,这与现在有巨大不同,因为当时学校包分配),但她心中早已隐隐觉得不妥。
“爸爸是我最爱戴和最信任的人,你也是我最爱和最信任的人,你让我怎么选...”李梨已经不能自制,哭成了泪人。把我胸前的衣服都哭湿了一大片。
我心如刀绞,我最看不得李梨哭。虽然李梨有时也耍小性子,我有时气不过,也说她几句。有时说狠了,会把她说哭了。她一哭,我就没招了,心软了也后悔了,无论她对错,我都会哄到她破啼为笑为止。李梨对此也明白,有时事后也会道谦,说自己从小被爸爸宠坏了,任性等等。但此时此刻,面对如此大事,李梨当然不是耍小性子。
“过年的时候,我就和爸爸长时间深入谈过,当然重点是告诉爸爸你的想法,这几个月,我们更是写了好几封信...呜呜...”
原来李梨早已就我的意向,征求了爸爸的意见。我把李梨揽在怀里,抚摸着她长长的头发,等她稍稍平静,“你爸爸是什么意见呢?”
“爸爸的意见很明确,只有一句话,让我自己决定。【畅游中国评:未可知也】可我知道,爸爸妈妈的原意,是让我回临沂,去XXX化工厂的。”
“那你怎么决定----?”
李梨又哭的说不成话了,“你们----你们两个大----大男人,让我一个女孩子----女孩子自己决定,我怎么决----决定?你们这不是要逼死我...”
我是深爱李梨的,这点我对天发誓。当时我已决定去青岛XX集团,准备施展的我抱负,准备大展宏图。李梨到青岛工作,或者一同进入XX,是非常美好的事。鸟儿长大了,离开父母的老巢,天高任鸟飞,这并无不妥。
割舍李梨,我当然痛彻心菲。可国企尸居余气,我岂不是往坟墓里跳?临沂,就算不去XXX化工厂,也并无一家象样的企业。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重新给李梨讲了两种前途,两种命运的选择。李梨虽认可我的理论,这种认可,只是出于信任,但并未深刻理解。一年半的调查研究让我对前途的判断深信不疑,李梨则不同,她一直生长在温室里。她不认为国企面临巨大的危机。她不认同国企下岗,破产,解散的命运。她的父亲,作为化工厂的党高官,当然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对李梨而言,一方面深爱一个男人,愿意随他一起到天涯海角,但同时作为女儿,对身居企业高位的父亲是崇拜的,她不会质疑父亲的决定。而且,远离父母到外地工作,是她难以割舍的。
“要不这样,我们毕业就结婚,然后,你在临沂工作,我在青岛工作...”说了一半,我就说不下去了。
李梨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继而摇摇头,“你不是一个天真的人,我也不是...”是啊,七仙女与董的浪漫故事,只是故事。
李梨依旧泪流满面,“我先回宿舍了...还有时间,咱们再想想...”李梨边走,边拭泪。
我心如刀绞...
我又一次为一个女孩辗转返侧。所不同的是,以前是苏无情地拒绝了我,现在却是我要抛弃李梨。苏从未喜欢过我,从一开始就清楚的拒绝我。我虽痛苦悲伤,却不能怪苏。李却不同,她真心爱我,我也真心爱她,过去的两年,李梨给了我无尽的欢乐,陪我走过最幸福的大学时光。现在,我却要抛弃她,我这是将苏的“无情”要报复到李梨身上吗?难道我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之人吗?
我曾想了无数的方案,无数的解决措施,都因不切实际而被我否决。问题的根源,是我不能去临沂,更不能去XXX化工厂。
为什么?
如果我不能给一个女孩幸福,我为什么要娶她?如果我不能给自己的孩子幸福,我宁肯不生下他(她)。幼时贫穷,饥饿,寒冷,大学“三月不知肉味”,因为爱情,衣衫褴褛、囊中羞涩的男生去面对衣着光鲜、富足的女孩,这些记忆,刻骨铭心。(小学中学大家都一样,没有对比,所以没有感觉。)
我也曾想过,既然深爱李梨,梦寐以求,想娶她为妻,就去XXX化工厂好了,管它什么收入、前途,就算为了爱情抛弃一切。宿舍老二就说,‘生命诚可贵,事业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二者皆可抛。’可是,我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生活,是柴米油盐,不是海誓山盟。家庭,是妻子喜欢的衣服、美食,是房子,是旅游,是奶粉,是小孩的各种兴趣班,不是长年租房且家徒四壁,夫妻二人相对无言,只有空洞滑稽的‘我爱你’。也许李梨不在乎,可我不能,我做不到。
1993年,4月。
我见到李梨的机会,越来越少。见面的时候,我把不能去临沂的原因,详细给她分析,把我们俩婚后状况的预测,详细给她讲。仍然试图说服她同我一起去青岛。
李梨神情凄惨,最后说,“我离不开爸妈。我相信你说的没有错,相信你的判断。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换作是我,我是男孩,你是女孩,我也会这样做。一个男孩,最重要的品质,是责任,有责任给未来的家庭、妻子、孩子规划美好的生活,而不是随波逐流。我相信如果我跟你去青岛,你会给我一个幸福的家。”
李梨又流下了眼泪,“可是,我不能,我是独生女,爸妈离不开我...”
“可是,这两者不矛盾啊?”我不相信李梨是一个恋父情结十分严重的女孩,以至于要牺牲自己的幸福。
李梨摇摇头,“我深知你的性格,所以不打算说服你跟我去XX化工厂...”【畅游中国评:不做办不到的事】
李梨不再解释。虽是夏天,我感觉她的手变得冰凉。我心痛且怜惜,重新拥她入怀。李梨虽然仍让我抱她,仍不拒绝我亲她,但,眼睛里已没有火焰,甚至回复到火车上偶遇时那种怯弱的神情。
我的心在流血。
1993年,6月。
李梨故意躲着我,让我找不到。最后一个月,甚至在15号楼都找不到她。
她故意与别人换了宿舍,我去她宿舍,人不在。她的室友只说不在,不知去了哪里。我逼安然,安然说,“大哥,你逼我没用,你去临沂好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摆摆手,“我再去找...”
安然出来送我,“你等一下。”
“你知道她在哪里?”
我们俩站在楼道里,我急切地看着安然。
安然摇摇头:“你非常爱李梨,是吗?”
“当然。”
“可是你知道吗?李梨也非常爱你,她曾经对我说,她此生非你不嫁。”【畅游中国评:并非虚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恐怕不只是分配的问题吧?”
“可是,除此之外,我并不知道还有什么问题...我找不到她,也没法问她。”
安然犹豫了许久,“你知不知道李梨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知道,她父亲是XX厂的党高官,母亲是高工。”
安然点点头。“所以,她回到XX厂是最佳选择。”
“我明白,可是...”我不想对安然作更多的解释。以我对安然的了解,她不会比李梨更能理解我的解释。
安然见我沉默,好象没有明白她的话。进尔说道:
“我跟李梨是闰蜜,在我们班,在我们系,我的闰蜜只有李梨,李梨的闰蜜也只有我。其它人,都是一般的朋友。”
“我知道,李梨也这样说。”
“那,李梨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的父母?李梨曾经问过我,我允许她只对你讲。其它同学没有任何人知道。”
“我问过李梨,她说你父亲在省委任职。”
安然点点头,不再说话。【畅游中国评:读者细思安然的真意】
我迷茫地看着安然,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安然又叫住了我,沉吟了许久,
“你见过李梨的父母,是吧?”
“前年寒假,我还在李梨家住过一晚呢。”
安然点点头,“你觉得叔叔阿姨的身体怎样?”
“很好呀,你问这个干吗?”
“......”安然终于也没有再说什么。【畅游中国评:读者细思安然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