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神父。

他有着修长且匀称的身材，一头棕色的长发，棕色的瞳孔，身着纤维材料制成法衣，胸前佩戴着一串明晃晃的十字架项链，穿着棕色的短靴。胖虎大概估计了一下他的体重，与脚步声的质感并不相符，这就说明……这个神父身上至少有三把不等的暗器。

“认识一下吧，我叫做言峰绮礼，是籍于圣堂教会，负责圣遗物管理及回收的第八秘迹会的代行者，也是此次圣杯战争的监督人员。”

“不好意思，我不信教。”胖虎自然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不但不怯，反而露出兴奋的笑容，“如果你接下来是要传教……不如别开口，也好节省彼此的时间。”

“你很幽默，外来者。”绮礼露出标准的“愉悦”笑容，双手倒背，眼神在胖虎的四肢处游走一番，“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发现的，变成这样，也确实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直接说吧，有人想要见你。”

“谁？”

“准确来说，是一位很伟大的人物——他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王。”绮礼缓缓往前压了两步，鞋底与柏油路面摩擦，嗒嗒作响，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给对手增添心理压力，“他提前预言了你们的出现，并且……明确说了是要见你。一般来说，一介凡人的你我能拜遏他的真面目，也算是一种荣幸。”

“哈……什么玩意儿……最古老的王？”胖虎还是第一次穿越到这个世界，最这种略带点中二的调调自然很不适应，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什么人自封的，不由嗤笑，“要见我？”

“正是。”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这么抢手啊。”

笑完之后，胖虎直接一个扭身，自顾自地往前走去，一边还伸出手，朝身后的绮礼挥了挥。

“不如这样，你回去告诉那个家伙……”

“本大爷就在这里，要是真的想见，不如从他的‘王宫’里面出来，亲自走到我面前，如何？”

————

“这样啊，那可真是……”

绮礼的嘴角下意识扬起，拳头攥紧，表面一层老茧已然显出这是个不好对付的老手。

“太遗憾了。”

“咚！”

话音未落，绮礼已然行动起来，震脚发力，身如离弦之箭，以胯轴为中心运动力量，一招半弧形的肘击顺势打出，直取胖虎的后脑而来。所谓“肘过如刀”，如果这一击命中人体要害，比如太阳穴、鼻尖之类的地方，足以让一个成年男人昏死过去，严重的话，甚至会引发血栓之类的并发症。

但……

迎接绮礼的，却是一记力量、速度和准确性都不逊于他的反身蹴击。

以及一张同样愉悦的笑脸。

第七十八章：大狗，你不讲武德！

肘部，后足，身体上两个相对坚硬的部位撞在一起，两人迅速分开，在平滑的柏油道路上拉开距离，再一次开始观察对手。

看到的，却是一抹心照不宣，却又熟悉的笑容。

“刚才的震脚发力，还有这个架势……是八极拳没错吧？”胖虎掸了掸脚上的灰尘，顺势小跳两下，刚才那记反身蹴就当是打招呼了，真正的热身现在才开始，“果然和叔叔说的一样，是刚猛到极点的拳法，一般人驾驭不来呢。”

“吼吼……居然能认出来吗？”绮礼也是一脸遇到知音的愉悦笑容，“在这片土地上，这种拳法一直没什么市场。在你之前，我遇到过很多对手，基本也没人能说出它的名字。方才那招反手的踢技，不管是完成度还是精准度都非常出色，很难想象是你这个年龄能有的水平。”

来了，典中典之商业互吹环节。

听完彼此的评价，胖虎哈哈大笑，身体却全然不见懈怠，重心反而放得更加低，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绮礼，不要说移开视线了，甚至连眨都不眨一下。

“那么，不知名的外来者……”

“还要继续吗？”

“错过这样的机会，我一辈子都会后悔莫及的。”胖虎脸上同样充斥着热忱的笑容，好像这压根不是什么绝境，而是在赴恋人的约，“但是，神父啊，有一件事，我希望能和你说明白。”

“请吧。”绮礼笑眯眯地说道。

“你到底有多强，通过刚才那一下，我已经心中有数了。凭我现在的能力，如果想战胜你……那种擂台上温吞吞的办法是不行的。”他对绮礼远远颔首道，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一些原本不能用、不该用的‘招数’，可能会用在你身上。这也是为了你好，如果想取消的话，最好趁现在说明白哦。”

“不……”

听他这么说，绮礼反而笑的愈发古怪了，“请务必，让我见识一下。”

“若说能有什么手段将这具身体破坏，也算是满足了我的好奇心。”

————

“淬！”

胖虎一卷舌头，忽然从口中吐出一根亮银色的东西，以流星般的速度刺破空气，向绮礼的右眼袭来。这让他不由地吃了一惊……刚才胖虎话里话外都是要单挑的意思，谁知道这小子这么不讲武德，突然放出暗器来。

虽然绮礼没有一般人的道德观，也很少感到恐惧之类的主观情绪，但由于惊愕、意外等因素，绮礼的反应慢了半拍，做出了人类才会有的本能反应。

闭眼。

然后，脑袋向左边闪去。

躲是躲开了，但是……

睁开眼时，一发带着劲风的手刀悄然而至，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咚！”

落地之后，胖虎屈膝顶胯，再度从坚硬的地面上借到力量，发劲，五指齐出，一招标指打在绮礼的喉部。考虑到对方的武学造诣丝毫不在自己之下，这一下他是半点都不敢留手，结结实实打上去了，打得绮礼呜哇一声，喉头剧痛，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得手之后，他侧过身来，趁着绮礼还处在捂喉干呕的时候，变掌为拳，捏拳时刻意将中指往外微微凸起，捏成钻头形状，一发旋拳就要朝他的鼻梁处轰出去。

然而……

“咚————！！”

身影一花。

本该落于下方的神父却是迅速改变姿势，侧身挺近，再度震脚，胸拔背、顶拔腰，沉肩坠肘，来了一招结结实实的“顶心肘”，甚至比抢先发力的胖虎还要快。八极拳讲究的就是贴身靠打，哪怕是以胖虎的体格，正面硬吃一发老手的肘击也不好受，进攻的势头瞬间减缓下来。

趁此机会，绮礼再度掌握主动，双跺脚发劲，连周围的栏杆和路灯都震得咔咔作响。

“破！”

寸劲。

崩拳。

刚猛至极，仿佛一支从弦上射出的利箭。不需要分析，同为武者，胖虎能感受到这一击中蕴含的力量，拳路笔直，硬开硬合，是冲着心脏来的。若是被正面击中，快速跳动的心脏很有可能因为受到巨力而踌躇，挤压心脏，原地猝死过去。

正面硬接肯定是不行的，那么，就这样……

绝境中，胖虎脸上反而露出些许笑容，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与狼共舞的危险感觉。

小跳，为最后的反击拉开足够距离。

一掌拍击在崩拳的中段，顺势矮下身形，胖虎猛地改变套路，从空手道转换为柔道，来了个相当漂亮的兰花步，以右侧肩部被崩拳蹭出一道血痕为代价，顺利用将背部贴在绮礼的前胸上。

出拳的手臂，被他紧紧擒拿住。

左腿一绊。

“哈——！”

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

绮礼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凌空中抽转腰身，从胖虎的钳制中获得自由，双腿并立，并没有被过肩摔砸在地上，而是调整身位，以一个标准的梅花站桩姿势落地。他似乎做过类似的特训，脚掌的抓地能力相当之强，只一个马步的时间，便将受力姿势完全调整好了。

“很刺激呢，少年……”

不知不觉间，他的声音比之前兴奋许多，好像开始享受起这个互相博弈、互相拆招的过程。

“还有什么东西？”

“呵，别急啊，神父……”

胖虎也发自内心地笑了，下蹲，双手触地，摆出力士在大相扑中独有的威猛架势。

“真正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

————

“咚————！！”

“呜……”

起跳的一瞬间，脑后闪过一道以人类视觉绝对无法感知到的红光。

胖虎只觉得后脑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身体一轻，随即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像一张纸片般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甚至连脸和地面的触感也变得如此陌生，仿佛……相隔了一整个世界。

隐约能听到什么人在说话。

余光最后瞥见的……是一个倒拖着红色长枪，身披甲胄的男人。

————

“是你啊，库·丘林……我应该没有让你跟来才对。”

“哈哈哈……你这么久没回来，那家伙等的不耐烦了而已。”枪兵笑嘻嘻地说着，“只是让你带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回来，这么一点小事，难道你都办不好吗？”

“这个少年可一点都不普通呢。”绮礼看着因为被偷袭躺倒在地上的胖虎，笑的有些惋惜，“年纪轻轻，却掌握了多个流派的技术。空手道、柔道、摔跤、合气道，似乎还有相扑，可谓是集众家之长。”

“若不是你搅局，这可能是我近些日子来，为数不多的享受了。”

“是吗？那可真是抱歉。”库·丘林很没诚意地耸耸肩，“怎样都好，还是快点把他带回去吧。”

“外来者……似乎不止他一个。”

第七十九章：源海皇，当街强抢民女的你，真的很卑鄙！

不知时隔多久，再一次从疼痛中惊醒。这种感觉让樱倒吸一口冷气，好像又回到第一次被扔进虫窖那个时候，伴随着冰冷的恐惧和绝望。即便是在宽敞的大房间里，她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呼吸声，硬顶着满头冷汗，两手紧紧攥出被子，好像要把从里面挤出水来。嘴巴张开，尽可能轻地呼吸着……这是她一直以来对抗疼痛的方法。当这个也不管用时，她毫不犹豫地抬起左手，朝虎口位置狠狠咬了下去。

……

刺痛。

对抗疼痛的唯一办法，便是用疼痛将其掩盖。

终于……体内的刻印虫停止了活动，血肉之下那股令人痉挛的巨大痛意也随之消失。暂时赢下这场与疼痛的拉锯战，少女的衣襟几乎已经湿透了，她长长叹了口气，并没有半点胜利者的快感。因为她很清楚……再往后余生中，自己还要无数次与这种剜骨钻心的疼痛抗衡。终有一日，会被这些虫子蚕食殆尽，变成一具空壳。

就算不至于像木头一样被蛀空，她现在也不太想活下去了，毕竟……这样可怖的命运，好像根本没有尽头。

也许是刚才太过紧绷，樱的身体十分空虚，就像刚刚抽筋过一样，使不出力气。她躺在床上，尽力想要睡着，但是一合眼就看到无数只扭动的虫子晃来晃去，眼泪无声地划过脸颊。

翻身，下床，默默穿好衣服，拿好提包。间桐家如同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即便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樱始终没法适应这里的氛围。此时，她的“哥哥”还沉浸在被选中的喜悦中，大约做着最终赢下圣杯战争的美梦。樱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小心翼翼地前进着，以免打扰到蛰伏在这座大迷宫里的怪兽。

凌晨四点半，庭院里一片漆黑。阴冷的风沙沙拂动着叶子，远处，城市仍然在沉睡，明暗不定的灯光为其笼罩上一片神秘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