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今天……格外早呢。”

沙哑粗粝的声音突然响起，几乎让樱的心跳停了半分。

有些僵硬地转过脑袋，一个干枯，瘦弱的老头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他的身材很矮小，只比旁边的树丛高一个头左右。

纵然如此，一股无与伦比的邪恶气息从他身上传来，夹杂着几声似有似无的虫鸣。樱有些惶恐地避开视线，但体内的刻印虫好像在老人身上嗅到了什么，又开始活跃起来，疼的她咬紧牙齿。

间桐脏砚，间桐家的实质家主。

也是樱这不算漫长的一生中，所有噩梦的来源。

“爷爷……”

“去就去吧。虽然……依老夫看，那个卫宫家主其实没什么威胁了，但做事做全套，保险起见，你去监视他倒也没什么。”

“只是，樱，不要忘记这一点……”

老人转身离去，背影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只剩下声音飘出。

“你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回去的。”

“除了这里。”

————

冷的吹过脸庞，少女如一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中行走。脏砚的话深深刺痛了她，也让她意识到这个无比残酷的事实……再怎么挣扎，再怎么幻想，自己还是逃不出那座漆黑阴冷的大迷宫。

一旦知道自己的肮脏过去，前辈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还会像现在这样……为自己开门，笑着向自己说早安吗？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踱到了卫宫家的大门前。按照往常的经验，前辈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才会起床晨练。敲门的手悬在半空中，颤抖了好一会儿，最终无力地垂下。

樱并不想哭，现在这么冷，眼泪被风一吹，会有种刺骨的疼痛感。

她双手合十，用力地想着。

“神啊，尽管你从来没有回应过我的祈祷，但……如果你真的存在，我还是求求你……其他人怎么样都好，不要让前辈牵扯进什么危险的事。”

“如果前辈遇到危险，我……”

“我……”

————

也许，在沉寂数年后，上天真的听到她的呼唤？

……

“嗖！”

破空的锐响声传来，樱转过头，所见之物让她整个人当场呆住，小嘴微张，半句话都说不出。娇美的面容做出这种表情，显得尤为滑稽，不过……这也是她内心真实情感的体现。

这tm又是什么？！

只见一位少女以侧身骑坐在一根扫帚上，穿着超级经典的“长袍+尖帽子”组合，脖子上甚至还挂着一串项链，闪烁着成熟柚子一样的暗红色。她好像完全不觉得“骑着扫帚飞行”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绕着樱飞了一圈，对她甜甜一笑，再加一个魔女少女般甜美的wink，至少从表面看不出什么敌意来。

看到无比珍奇的场面，樱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至少在间桐家，从来没听说过能够支持人飞起来的魔术道具，就算有，也不可能会做成扫帚的形状。就算她是某个魔术师家族的御主，为什么要来找自己呢？按理说，间桐家出战的御主，应该是自己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才对啊。

就在她前思后想、心乱如麻的时候，骑扫帚的少女，却忽然开了口。

“迷茫的少女啊，我是‘魔女静香’，是为了让人们露出笑颜而奔走活动的魔法少女哦。不管什~~么样难以开口的困难，都请和我倾诉吧，我一定会全力帮助你的！”

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她让扫帚像自行车一样乖乖停在路边，自己则是从上面轻轻跃下。樱看得很清楚，这就是根普普通通的扫把，宽连一个手指头都不到，她到底是怎么乘坐在上面而不掉下来的？

“谢……谢谢你的好意……”

见她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樱姑且也把她当做了“善意”的对象，露出表演式的微笑，“但我不需要。”

“你需要。”静香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尖帽子，帽子最顶端的绒球正不时发出滴滴的声音，伸长，指向自己，“【助人为乐帽】是不会说谎的。”

“再说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天还没亮就在城市里面乱转。如果硬要说什么事都没发生，未免太牵强了吧？”

……

有那么一瞬间，樱几乎就要开口了。

话到嘴边，不知出于什么情感，她又死死咬了一下嘴唇，咽了下去，用无比生硬的语气拒绝道，“谢谢你，静香小姐，但我不需要。也许你是想用怀柔政策，通过帮助我来稳住间桐家族，那我只能说……你打错算盘了。他们并不在乎我的感受，所以，就算你帮助我，也拿不到任何好处的。”

“那么，再见。”

她鞠了一躬，转过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

静香不声不响地戴好了【超级手套】。

————

“轰——————！！”

扫帚从樱身边贴着飞过，静香微微伏下身子，右手一伸，直接揽住樱的腰身，像小流氓抢亲一样，没费什么力就把她整个人提溜起来，一路朝上飞去。

“呜哇————！！！！”

眼看着地面在眼前飞速缩小，樱吓得惊叫出声，双脚乱踢，声音也变得不那么冷冰冰了，“不……不要！不要啊，请放开我……”

“嘛，嘛，先别急着拒绝嘛。”静香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们先去天上兜兜风，怎么样？”

第八十章：源海皇，攻略美少女还得看你啊！

“轰——————！！”

扫帚划破云海。

不知何时，樱已经被静香拉到扫帚上了。她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浑身缩成一团，脑袋紧紧贴着静香的背部，双手环抱着她的腰，不敢松开。倒也不是她的性取向有问题或者怎样……突然被拽到高空，四周又没有可以扶的东西，便会本能抱住可以依靠的救命稻草，这是人之常情。

“嗯……那边那片就差不多了吧……”

茫茫云海中，静香挑了体积最大的那片，直接将扫帚停在它边上，从备用口袋中摸出一个罐装道具。

“【云凝固瓦斯】——！”

“只要把它喷在云上，像这样……”

绕着云骑了一圈，手上动作不停，瓦斯很快在云朵上喷了个遍。做完这个后，她又把瓦斯收回口袋中，笑道，“我们到啦，先把眼睛睁开吧。”

到了？

到了……是指……

樱确实是肉眼可见的害怕，连眼睫毛都在发抖。在静香的再三催促下，她才敢张开眼睛，一点点，一点点把视角往下移。

第一眼，看到悬在空中过的脚。

云在脚下面

如同巨大凸透镜的蓝色天空……就这么突兀地霸拘着视野，这是樱第一次看到如此广博、如此宏大的天，人与世界的认知关系一度错位，产生了一种渺小而又不知所措的慌乱感。

“跳下去吧？”

“什……什……什么……你在说什么啊？”高空的对流风中，樱的声音支离破碎，显得愈发不安，“跳下去的话，会摔得粉身碎骨的！”

“不会的啦，相信我。”

说罢，静香一把拽住她的手，不由分说，纵深一跃，连带着把樱也一起拽下去了。

“啊——————！！”

“啊……”

“……”

尖叫声渐渐止住。

天空横在眼中，不再远离。

被高空风一吹，樱的脑子好像快转不过来了，花了很久，她才意识到自己掉在一片很松软的东西上面。

再一看，本该是由细小液滴组成的云朵，不知何时变成了棉花糖般的固体，足以承载两个人的体重。不光自己，静香也好端端地坐在身边，她并没有催促，甚至都没有出声，只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好像在给自己时间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这……已经不能用魔术来解释了，哪怕是神代的魔法师，能否办到这种事，也是个未知数。

“你……到底是……”

“不是说了吗？”静香好像一早就等着她问这个问题，拨开被风吹乱的刘海，笑着说道，“我是无所不能的‘魔女’静香，源静香哦。”

“对了，你肯定还没吃过早饭吧。”

一边说着，静香又从口袋里拿出【美食家桌布】，很熟练地点了吐司面包、蓝莓酱、牛奶、煎鸡蛋、三文鱼片以及热气腾腾的汉堡肉，就一般的早餐来说，也算是特别丰盛了。

“在这里的话，没人会打扰你，也没人能发现你……不管你之前害怕的是什么人，大概都追不到这里来。”静香很自然地帮她在吐司面包上涂好蓝莓酱和一点点黄油，笑着递给她，“先吃一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说嘛。”

……

很久，没有这么悠闲地吃过早饭了。

即便是在前辈家里，她始终也要留一个心眼……只要是在“冬木市”里，全都是脏砚的移动范围。虽然几率约等于零，但他确实也有能力突然出现在卫宫家宅里，反手一刀，将前辈这个间桐家的“隐性敌人”除掉。

但，这里不一样。

再怎么厉害的虫子，云端之上，都是它们振翅也无法触及的领域。

久违的阳光洒下来，比起地面上的芸芸众生，樱是第一个被阳光照拂到的人。她突然觉得天空也没有那么可怕，只是……那份仿佛要将一切都融化的广大胸怀，让她有些自惭形秽。

阳光可不管那么多，即便现在是冬日，地面上能分享到的光芒相对羸弱，但是在云端上，天边的红霞是那么刺眼，仿佛要剖开她的伪装，将光与热挥洒到那颗充满污泥的心里。

“啊……差点忘了，天上很冷的呢。”静香先是拿出【适应灯】，往樱身上稍微照了一下，又从口袋中拿出一副太阳眼镜。（不用怀疑，哆啦酱的口袋里什么都有，为了给大雄观察日食，曾经也拿出过普通的太阳眼镜）

“虽然不是新年第一天的日出，不过，距离这么近也很难得吧？”静香笑着将眼镜递给她，“我这里还有上好的乌龙茶哦，怎么样？一边吃东西，一边好好欣赏吧。”

————

日出。

万道金芒从天的另一边升起，照在静香身上，为她的笑容镀上一层金箔。

“……”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然模糊了视野。

“呜……”

肩膀耸动着，在这个陌生人不可思议的力量以及轮番温柔攻势前，少女终于无法维持住冷酷假面，哭了出来。起初还只是小声啜泣，但是，当静香拿纸巾轻轻擦拭她的泪水时，樱却是一个飞扑，直接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完全不带半点作秀成分，也不像电视剧上的娇俏美人那样只是娇滴滴掉两行眼泪，而是用尽浑身力气在哭、在嘶吼，仿佛要把这些年遇到的不公平全部发泄出来。